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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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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他

“……這些傷皆是為了帝君……帝君仁慈……還請親自為末將上藥……”

那對暗金色的瞳仁緊緊盯著她,如同陰狠豺狼直勾勾鎖著獵物。

姜洛看了一眼潰爛的血肉,嫌惡道,“臟死了,本君才不……”

不等說完,蕭伏從牙縫裏擠出一絲笑,忽然一把將人拉過來,摁在自己胸前,眼神陰測測註視她。

“蕭伏已是帝君的人,便是死也要死在帝君手裏。”

姜洛被那力道拉扯,撞到他的胸口,暗色的紗布立刻變得血紅。

蕭伏痛得悶哼一聲,眸中帶著快意,視線依舊緊緊鎖著她,眼底是赤裸裸的覬覦欲念。

“你又發什麽瘋?”

“呵、帝君說的對,我蕭伏便是不折不扣的瘋子。”

姜洛只覺無語,覺得他真是神經病,總是喜歡虐待折磨自己。

渾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道傷疤,難看死了!

男人身軀高大,如虔誠匍匐的獸,姜洛怕他又發瘋,不情願地拿起傷藥,動作用力而敷衍。

“嘶————”

蕭伏悶哼一聲。

姜洛眉眼彎彎,唇角勾起,“如何?本君上藥是不是很舒服?”

蕭伏也薄唇帶笑,“……舒服……若是哪一日為帝君戰死……也算末將死得其所……”

姜洛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繼續手中敷衍的動作。

“你轉過來點。”

姜洛不耐煩,伸手完全夠不到後面。

蕭伏如同溫馴的猛獸,聽話地轉過身,露出毫無防備的脊背。

後背上傷痕累累,遍布交錯著無數道新痕舊疤。

姜洛驟然楞住。

半晌。

她的手指緩緩撫過一道橫跨後腰的巨大傷疤。

蕭伏聽到她,似乎輕笑了一聲,聲音很輕。

“這道傷疤多久了?是如何來的?”

暗色的舊疤痕上覆蓋新鮮的傷口,被姜洛用力一碰,痛得蕭伏猛得咬緊後槽牙。

蕭伏鷹目微瞇,聲音沙啞,“帝君難道心疼了不成?”

姜洛目光冰冷看他,並未開口。

“戰場上被北蠻子劃了一刀罷了。”

蕭伏從牙關中擠出幾個字。

那次北穹鐵騎列陣壓境,兇險無比,幾乎要了他的命。

但那又如何,草原最強的勇士巴圖勒被他砍下頭顱,讓北穹騎兵不得不潰散撤軍。

姜洛一言不發,忽然輕輕嗤笑一聲。

慢慢的,笑聲越來越大。

姜洛大笑不止,笑得前仰後合,幾乎笑出了淚花。

蕭伏劍眉緊蹙,雙目警惕瞇起,緊緊註視她。

姜洛用指尖輕輕拭去眼角笑出來的淚花。

而後,她高高擡起手腕,咬牙切齒狠狠落下一巴掌。

“啪————”

“原來是你!是你————!!”

前世讓她失明,將她如家禽般囚禁、讓她不得自由之人,竟然就是他!!

此人歹毒至極,把她關押起來,不讓她活著,卻也不讓她死。

每次她餓得饑腸轆轆,便只給她貓食般的一點點食物,只要她不被餓死。

她若絕食求個痛快,那人就強硬掰開她的嘴,把稀粥灌下去。

後來知道她身有心疾,活不了多少時日,竟還假惺惺為她請來大夫。

她不開口吃藥就強行灌進去,不知道是折磨她,還是折磨他自己!

似乎看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他最大的樂趣!

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鬼!神經病!!

終有一次,她尋到了機會,用藏起來的發簪刺殺他,纏鬥中她摸到那人的背脊,分明就有這道橫跨後腰的巨大疤痕!!

她絕不會認錯!!

蕭伏視線緊緊盯著她,敏銳地察覺不對。

“怎麽了?”

姜洛的眼神太過冰冷,仿佛在看不共戴天的仇敵,下一秒就能毫不留情割下他的頭顱。

那雙眼睛雖常常燃著怒火看他,但從沒有如此凜冽無情。

蕭伏心中一滯,如被無數鋼針狠狠刺痛,他無法忍受她用這種眼神看他。

“帝君若是想要我的命,盡管拿去。”

一把冰冷的匕首被塞進她掌中。

蕭伏陰鷙的面容露出幾分滲人的笑意,視線緊盯著她。

仿佛此刻她手中的並非能殺人的利刃。

“你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姜洛死死瞪他,眸中燃著翻湧的殺意。

前世就是這個人,將她如牛羊家禽般死死囚禁起來!

叫她羸弱卑賤如螻蟻,生死皆不由她!!

那雙暗金色的眼睛緊緊鎖著她,翻湧的情緒覆雜難辨。

姜洛覺得,就算她此刻動手殺了他,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滴————檢測到宿主惡念值過高!檢測到宿主惡念值過高!!”

“不可以啊!宿主不可以隨意殺人!!”

識海中的系統拼命阻止。

但是姜洛偏偏不聽!

冰冷的匕首猛得刺入他的心口。

原本血肉模糊的傷口早已崩裂,濺出滾燙的鮮血。

胸口傳來幾乎叫人昏厥的劇痛……

蕭伏恍若沒有察覺,暗金色的眸底炙熱駭人,目光依舊落在她憤怒的臉上,似乎無論她刺多少刀,他都不會反抗。

“咣當————”

匕首被丟在地上。

姜洛起身離開,背影冷漠而決絕。

蕭伏此時方覺心口劇痛,渾身因痛苦而無聲震顫。

他脫力地半跪在地上,鮮血從身體中緩緩流出,染紅了散落一地的紗布。

他拼命伸出手,努力想要起身,想要追上去,問她為什麽。

可他用盡了全身力氣,也只是動了動發顫的手指。

胸腔中的劇痛遍布每一寸經脈,意識仿佛慢慢漂浮,溫熱的血液漸漸抽離他的胸腔,脫力的軀體變冷……

眼皮愈發沈重,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最後的目光所及,少女頎長的背影冷冽決然,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

沈重的眼皮緩緩睜開,入目是白色的軍帳。

他動了動手指,只覺胸口傳來鉆心的劇痛,每一寸身體都燒得滾燙。

軍醫慌忙湊上來,喜不自勝道。

“蕭、蕭將軍您可算是醒了?!!”

“將軍身上新傷未愈,心口又生生中了一刀,已經昏迷了整整五日啊!!”

“要說將軍真乃神勇命硬之人,好在那一刀偏離心脈半寸,否則就是大羅神仙來了都難救啊!將軍此番大難不死,真乃是天佑神跡!”醫官滿眼激動難抑。

蕭伏咬牙強撐著坐起身,聲音嘶啞。

“……帝、帝君在何處……”

軍醫楞了一下,才道,“五日前帝君已整軍啟程返回雍都。”

蕭伏吃力地半臥在榻上,數日的高熱讓他的嘴唇幹涸皸裂。

聞言,他低低笑出聲,笑聲嘶啞難聽,持續的笑聲讓傷口幾乎崩裂開。

軍醫被嚇得一時呆楞在原地。

將、將軍莫不是瘋魔了不成??!

隋廣知道人終於醒了,長舒一口氣。

他在榻前濃眉緊皺,白發下一雙虎目含威,終究是嘆息一聲。

“那日你都做了何事,為何帝君如此震怒,竟不惜親自動手殺你。”

帝君對隋氏一族有恩,若是蕭伏有了異心,他隋廣也不會顧及往日父子情分,會替帝君親手殺了這逆臣賊子。

卻見蕭伏眼中陰翳更甚,帶著戾氣和自嘲,“義父放心,我不過是帝君所執的刀斧,絕不會傷她一分一毫。”

“凡敢阻擋她的,我都會替她殺盡,即使拼上我這條命。”

千裏之外黑夜蒼茫,唯一輪孤月高懸。

黑黝黝的山谷中夾著一條狹長的官道,仿佛望不見盡頭,仔細去瞧,一列長長的玄甲隊伍正無聲向前。

山鸮忽而撲淩淩拍打翅膀,掠過銀白的月輪,視線的盡頭是燈火璀璨的雍都。

月色如霜,山林連綿茂密。

玄甲軍在地勢平坦處安營紮寨,準備休整。

已行軍半月,再有幾日,雍都便會迎來真正的天子。

中軍大帳中和往日一般燃了半夜的燭火。

各地來的情報和軍務在案上堆成小山。

姜洛冷笑一聲,總還有些人不死心,對女子登基為帝之事不讚同,對三皇子禪位之事不接受。

這個世上,有太多的人不見棺材不落淚。

只要刀沒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們就不會接受改變,要守著腐朽發爛的規矩到死。

帳中燭火搖晃,燃了半夜的燭火終於熄滅。

營地中巡防的守衛十步一崗,黑夜寂靜無聲,唯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

風吹樹影搖動,在帳外映出影影綽綽的魅影。

忽然,一道狹長的陰影從樹枝後延伸出來,如鬼魅般一閃而過,很快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地殘月。

夜風帶著冷意,吹過微微晃動的帳頂。

黑影形如鬼魅無聲無息潛入,緩緩靠近榻上的隆起。

去死吧!!

黑衣人在心中無聲吶喊,露出的雙目滿是憎恨。

“噗哧————”

長刀插入厚厚的被褥,黑衣人眼中一跳,立刻察覺不對!

用刀尖挑開被褥,裏面是幾只被紮得破爛的軟枕,白花花的棉絮散落在地上。

“該死!”

黑衣人暗罵一聲,知道自己中計了。

雙目陰翳冷戾如蛇瞳,牙齒動了動,就想咬破毒囊。

可有人比他的動作還快,一只蒼老的大掌狠狠鉗住他的下頜,骨頭咯咯作響,下頜骨幾乎要被捏碎。

黑衣人喉口發出嗬嗬聲,面容發青拼命掙紮。

兩條胳膊被卸,泛著黑色的長刀掉在地上。

扭曲的手腕無力垂下,月色下隱隱看到,腕骨之上一個三角雲紋刺青。

姜洛眼底閃過一抹異色,冷冷瞇起眼。

她扯唇冷笑,用刀尖挑起那只脫力的手。

“你可見過這個圖案?”

隗老一半蒼老面容隱沒在兜帽裏,拉出一道長長的黑色陰影。

待他看清這個圖案,臉色驟然鐵青。

衛氏那些逆賊早已毒發身亡,竟還有餘孽敢來行刺殿下。

隗老立刻雙膝跪地,深深叩首,“是老奴失職!請殿下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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